【037】镌刻在三十载时光中的恩情——邓敏教授谈唐明述先生
时间 : 2017-02-23 14:03 来源 : 南工好故事 作者 :  点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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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林花谢了春红,岁月匆匆而过。邓敏教授跟随着唐明述院士三十载,建立了亦师亦友、更胜亲情的深情厚谊。先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踏实做事、扎实学习的精神点亮了学海灯塔,先生的恩德如大树般根深叶茂、绿意葱茏,滋养了桃李芬芳、秋实春华。

 


 

No. NCDDR037

讲述人:邓敏,男,1965年生,江西横峰人,南京工业大学教授,博导。1992年5月毕业于南京化工学院(现南京工业大学),获工学博士学位。

整理人:石媛

提交日期:2017年1月

 


 

镌刻在三十载时光中的恩情

——邓敏教授谈恩师唐明述先生 

 

 

1986年的秋天,我有幸师从唐明述先生,开始了六年硕士生和博士生学习生涯,毕业以后课题组缺人就留了下来,算是土生土长,扎根在南工了。到如今我和唐先生相识已有三十个年头,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我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沉着从容的中年人,从一个青涩懵懂的学生成长为一名授业解惑的教师。回想起来,在我的人生道路中,唐老先生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帮助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占领高地”

 

唐老师对自己对学生要求都非常严格,以至于我们一点也不敢懈怠。

 

在跟随唐老先生读书的岁月中,几件事情记忆犹新。千万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那是我最深的一种体会。有一次唐先生布置的任务我没完成,唐先生问我做的怎么样了,我回答说别的同学也没有完成。唐先生听罢很生气,说,“你要这么想的话就别跟着我,到别的老师那里去吧,一日做我的学生,就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那时候快放寒假了,先生告诉我,不把自己的任务如期完成就别回家了。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学术的角度来说,他希望自己所有的学生能做得很好,希望学生无论是在学校学期间、还是以后走上工作岗位都能够站到比较高的位置上去。通俗一点讲,就是要“占山头”,当然“占山头”是土匪的说法,其实就是要“占领高地”,不管在任何岗位都要力求做到最好。

 

他从85年开始招第一届博士研究生,第一个学生是许仲梓,我是89年博士入学算是第五个学生,他的学生硕士生、博士生加起来大概有30几个,虽然和现在的老师比起来也不算太多,但是他对每一个学生的要求丝毫不放松。平时我们去看他,他总说说你们不要来看我,你们多花点精力把学术做好就行了。 我记得许仲梓博士毕业的时候我在读硕士,那个时候戴树和、时钧、唐明述三位先生中唐老师的学生答辩得最早,是我们学校第一批博士生答辩,就在丁家桥校区的教学楼这边。对唐先生格外重视,他专门从各地请来他自己的一些前辈做评委,为我们把脉问诊  。

 

爱之深,责之切

 

研究生毕业之后,我进入到唐老师的课题组。唐老先生对我的工作要求更高了,我有时做不到位、达不到他的期许,他就批评我说:“你老是去管那些小事,就做不出大事出来。有些东西可以放一放,多去抓大的东西。”后来我意识到,我总是希望事无巨细事事力求完美,什么事都去做的话反而就没有重点了,很容易顾此失彼,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经常会批评我重要的事我没把握好或者做的不够深入,要多找找自己的缺点、反思自己还有哪些方面做得不够深入、不够完美。

 

另外一点体会较深的就是,唐老先生经常告诫学生要敢于尝试,不管结果如何,先去做,不要瞻前顾后。因为他认为,一件事情能否成功,我们总是先去怀疑、犹豫不决;但是如果都不敢去尝试走出第一步,怎么会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呢?只有去做了,才有成功的可能。

 

就如87年,唐先生申报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就是最好的佐证。对于我们做工程的来说,得科技进步奖相对容易一些,要获得自然科学奖难度很大。当时唐先生抱着尝试的想法去报了,结果就顺利评上了。95年申报工程院院士也是一样,他也是没考虑太多就自己去报了,结果申报了就评选上了。当然这是建立在先生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做到完美的前提下,很多东西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如果事情不做好,光去做表面文章,也是无济于事的。

做学术的苦行僧

 

唐老先生跟我们学生、后辈说的最多的就是读书、成才这一类的话题。至今仍记得老师所说的“进了学术门,就要准备好做苦行僧,没有谁随便可以成功!”,做学问就必须“做到大年三十上午杀鸡,下午读书”。只有珍惜时间,才能发奋成才,经常身体力行告诉我们要勤勉读书,时刻不能懈怠。

唐先生爱看书。以前交通不似如今便利,我们那时坐船去出差路上时间很长。唐先生曾问我,“在船上我把一本书都看完了,你们为什么不能做到这样?”。的确,他会看很多书,涉猎广泛,知识面很宽,有时候他也喜欢写写书。年轻的时候他喜欢读一些文学的书,所以会用一些小故事来点拨我们,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人、该如何从事学术科研。后来他看的科技方面的书多一些,掌握的知识的广度、深度都在众人之上。他读书不仅仅是自己看,看了之后会反馈给我们,会讲解我们书里面精华、脉络或者新颖之处给我们听。

他读书也不仅限于中文,以前科研相关的中文资料欠缺,他就自学外语,翻译相关书籍,会俄、日、德、法、英等多种语言。他以前经常叮嘱我们要把把语言学好,将来学术交流语言是桥梁:一是要写文章,二是要自己会说,三是人家说了要能懂。会讲会读俄文,因为他读研究生时候的老师是苏联人。那个时候我国和苏联的关系比较好,苏联派了一个水泥方面的专家。日文是他自学的,不太会讲,但是看文献没问题。他还会看德文,虽然不大会说,但是可以阅读文献。他法文也能看懂,当他第一次去法国进行学术交流时,他的实验结果和他懂得的法语让法国人吃惊不已。英文实际上他原来学的不太多,但是他去参加很多国际会议时可以作报告,当面交流起来稍微有点难,但是别人也差不多能听懂了。先生学习的劲头令人敬佩,大概6、7年前还经常听美国之音。我常跟我自己的学生说,老先生都还在好好听外语,非常汗颜。这方面我们做的还不够好。

 

心无旁骛做学问

 

唐老先生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术上。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想法很多,想做很多事情,时间却分配不均。唐先生相对来说比较单一,一辈子主要就做这么几件事,一心就做这么几件事,别的东西就关注得少一些。唐先生会经常提醒大家一门心思做学问,作为弟子我们也都继承了他的衣钵,在课题组埋头做事,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也不承担别的事,不会为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而费神。

 

也因为他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上的缘故,运动和休息时间太少,导致他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前两年唐老身体检查出毛病,做了手术之后很多工作没法去做,这时唐老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开始体会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就让我监督他开展运动、保持健康。同时,他开始经常会嘱咐我们要注意身体,提醒我们不能那么拼,学术要做好的前提下要劳逸结合,要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现在唐老先生的生活很简单,看看书、读读报,平时和我交流的比较多的是学术问题。他这辈子主要精力在学术上,生活享受方面相对来说要少许多。先生是1929年生的,如今已耄耋之年,但是他还在关注着一些学术前沿,前两年隔个两三天就会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来到他以前的办公室,与我们讲一些他近期的想法、聊一聊课题方面的事。现在癌症手术后身体不如以往,但凡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依旧会坚持来看看。

 

一块金字招牌

 

跟着唐先生的这三十年,他一直给我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教诲。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尽管他没有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去做,但是他在整个过程中润物细无声地会教我,事情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事做成、怎样才能做到双赢。唯有双赢才有后劲,才有可持续性,不能做一次买卖。他始终树立一个朴实的理念——做事就要做好,因此我们课题组成员一直在踏踏实实地做事。

 

我们课题组做工程方面较多。唐老师早在上世纪60年代从三峡水电站开始,就一直关注工程技术领域。唐先生一直告诫“”我们是为工程服务的,不能光呆在实验室里闭门造车,一定要深入实地去了解情况”。我们常去的铁路、公路、水电站都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人烟罕至,条件艰苦,每次都住在工地的宿舍。有时候为了取样要爬很高很陡的山,多次遭遇险情,有几次遇到塌方事故离我们车就只有5米多,惊心动魄。

 

我们一直都不用出去找项目,直到现在基本上都是人家慕名找上门来找我们做事。这就是唐先生脚踏实地的作风赢得了良好的口碑,为我们打造了一块不可多得的金字招牌。

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

 

唐先生是严师,亦是慈父、是挚友。他很关心学生,直至今日仍然关注着很多学生的动向,前段时间专门打电话问我怎么在省人大召开的会议上没有看到许仲梓的名字。因为一般人大副主席肯定是会出席的,他在担心学生会不会是生病了。

 

现在他还会经常给我们提供一些学术信息,他的交往广一些,时常关注一些信息,觉得密切相关的就会及时提供给相关的学生,甚至学生的学生。从不停息,直到现在。

 

尽管唐先生当上院士以后,很多人都来找他寻求指导和帮助,但他给我们这些学生和后辈的帮助不减反增。尽管不是物质上的帮助,但精神上的帮助、学术上的引导才更加宝贵,而且他从来不求回报。先生对待学生都是无私的,为人低调,不愿烦扰大家。他生病了不让学生来看他,认为路途遥远而且大家工作比较忙。甚至学生到了南京顺道来看他,他都不太愿意,怕会麻烦别人。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此前是他的院士秘书,也一直在负责课题组的相关工作,所以有幸在他晚年能够给他生活给予一些细微的帮助和照顾,能够偶尔陪伴在他身边。他有2个子女,学生一大批,他教导我的时间可能比他儿子的时间更多。我时常会去看望先生老两口,和他们聊一聊最近工作的现状、学校的生活和新的发展情况,每一次他都会热心地叮嘱我和学生们注意身体、天冷了要注意添衣保暖,等等,暖人心脾。我和唐先生之间是一种习惯,更是割舍不掉的情愫。他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声音很洪亮,思路很清晰,对很多事情依然在积极思考。我有时碰到问题还是会去找他,他有时看到有些问题也会跟我讨论,依旧让我受益良多。

  

林花谢了春红,岁月匆匆而过,日子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跟随着唐先生的三十载充实了我的生活,更给予了我精神的营养,他就像一棵大树根深叶茂、绿意葱茏。我们现在都继承了唐老先生身上的那种专注于学术的精神,扎扎实实投身于自己的学习、工作岗位中,或传其衣钵继续教书育人。唐先生一辈子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桃李芬芳,其乐亦融融。我们唯愿先生晚年生活自在从容,长命百岁,四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