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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不忘初心,不计过往,九十岁入党圆梦,何等可敬可歌。
No. NCDDR002
讲述人:姚虎卿 (男,1935年5月生,化学化工学院教授、博导,曾任科研处处长、化工系主任、化工学院院长)
整理人:刘国新、潘林庚
整理日期:2016年5月
走进时光长廊,书写敬意与感恩
人上了年纪,那些往常误以为灿烂的浮火自然就灰飞烟灭了,常会一个人静静地去体会人生的厚味。在这一过程中,时钧先生的身影总会越来越鲜明地晃动在眼前。我与时钧先生接触了45年,我们之间有很多人生交集,可以说,在和老师相处的岁月里,老师对我影响至深,我常常想起与老师一起的每一片时光,每一段声音。我想把它们一一摺叠起来,一一收存至记忆的匣子。
任世事蜩螗,坚守不变信念
“人世事,几完缺。”1960年有幸与先生结缘,成为先生的学生。当时,时老师主讲化工原理课,他因提倡“教授治校”被打成了右派,被剥夺了公民的权利。但他坚守信念,不辱使命,时刻不忘教师的责任,教化工原理这门难学的课程没人能超越他。他是这门课教得最好的老师,且教授法新颖。经常在临下课5分钟,他总会出题目让学生做,以此来看看学生对本次课的接受程度。时老师出的试卷很值得我们借鉴,他出的题目分三类,一类是基本题,一类是概念关联类,再一个就是与前面课程跨度比较大的关联题。时老师的教学非常注重给予学生独思空间,他根据学生的考试情况,可以看出学生只是掌握基本概念,还是做到了对知识点的融会贯通。当时的教改误导学生“读书无用”,“考试整人”,因此有的学生很有意见,时老师认为对学生要抑制惰性,促进勤奋,促进思考。时老师严而无私,严而有爱。时老师用这种态度,把我们领上了坚持认真学习的道路,使我们对待知识的种子有幸不受乱世摧残,得以顺利开花、结果。所以我说纪念时老师是重要的,可最重要的是传承时老师精于“授业”、“解惑”,更以“传道”为责任和使命的精神,学习他那种特别能感动人的能力。
临危受命,授新课游刃有余
我毕业后留校,“化工设备计算”这门课原任课老师因为生病不能授课,于是安排时老师来授课,安排我做这门课的辅导教师。那时,一般老师一周上6节课,多的上8节课,这样时老师一周就要上12节课。化工设备计算(即反应工程前身)当时来讲是一门新课,时老师是讲化工原理的,化工设备计算与这门课相差很大,但这门课时老师教得特别好,可见时老师平时知识储备之丰富,专业知识之深厚,教学经验之丰富。虽说是一门新课,但仍像讲授化工原理那样,经常在课堂最后5分钟设做题环节,时老师是一直坚持的。时老师让我来出题目,我每次到集体宿舍找时老师,请他看题目,他虽很忙,但晚上都会仔细审查我出的题目,第二天给我反馈,他不会因忙碌而应付差事。后来听一位系主任说,时老师1941从麻省理工回国,正是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那是时老师毅然回国,为国效力,当时老师少,他也是同时讲4门课,非常辛苦,十分不易。
科学道路上披荆斩棘
只有了解那个时代,才能更加深切的体会化工学科发展的不易,才能理解我们化工学科的拓荒者,必须具备多么深沉的社会责任感,多么远大的器识与目光,才能开创那样的新时代。
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79年学校成立化工系,时老师好像忘了所遭到的劫难,又满腔热情,义无反顾的投入到学科建设。与此同时,他开始编纂《化学工程手册》,80年代,美国的《化学工程手册》已经出了第六版,一般是十年一版,而我们国家那时还没有化学工程手册,时老师主持编纂的手册一共有28篇,他请来全国每一个方面的专家参与编写,时老师让我做他秘书,我清晰记得,所有的稿件时老师都要一篇篇的过,可见他每方面都有涉猎,知识面极其广博。
时老师83岁时,还坚持主持学术会议。当时浙江大学主编《高等学校化工学报》期刊,我是编委之一,在那次的学术会议上,时老师和其他几个院士到场强调:热力学、化工原理是应用学科,不要把理论学科跟应用学科搞混了,有的学校只喜欢看文章,忽略了应用学科的本质要求,写文章要写有价值的文章。这是时老师一贯的要求。例如,1982年初,化工部在广州召开技术会议,我写了一篇“运用反应动力学调节操参数降低原料和能量消耗”的文章,录用后定为会议报告,但会议日期与我指导毕业实习有冲突,我当时跟时老师说明情况,不想去参加会议,但他一定要我去,立即决定乘飞机往返,当时讲师在国内出差一般不能乘飞机,这表明时老师对理论联系实际问题的文章何等重视。现在想来,时先生为什么能成为最值得我尊敬的师长之一,是因为我可以不断的从中汲取精神力量。
扶持后学、青蓝相济
70年代,当时搞运动,我在实验室学习,时老师搞科研。因为我读大学时学的是俄文,有些英文专业原著看不懂,而时老师是出国留过学的人,英语特别好,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在看一本化工原理方面的专业书原著,书中英文的语法和意思我都不清楚,便向时老师请教,时老师对于语法是清楚的,但是书本内容也是全新的,时老师对此很慎重,他让我把书放在他那里,第二天他便到图书馆详细地查阅资料,时隔几天,他把我找去,不仅仔细告诉我句子的意思和语法,还包括相关领域学术上的问题都跟我讲解的非常清楚,我原本只是问时老师一个句子,没想到时老师把整本书及相关领域内容都跟我讲解的非常清晰明白,这让我记忆深刻,也十分的感动。
时老师关心学生也是大家公认的。80年代,他编纂《化学工程手册》期间,我是他的秘书,那时跟他住在一个房间,每次时老师都让我先睡,说他会打呼,他先睡,怕我睡不着。这看似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可我每每想起来都给我许多温暖和感动。
1989年底,学校拟任我为化工系主任。但我的任命文件还未发,时老师就让我列席当时的职称评审工作。会后,又对我长谈了系里的教学、科研、学科建设和青年教师培养等情况,并讲要加强团结,还有趣地说要避免“火种”。希望我尽快接受系里的工作。这说明时老师对我的关心和信任。
91年,化工部在浙江大学召开学术性会议。时老师让我也参加,并将我引荐给化工界泰斗级的前辈们,他说就会有助于我们化工系的发展,有助于我个人的成长。这一年里,时老师推荐我为全国化学工程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这两件事为我向化工学术前辈们请教学习和向各著名高校学习交流开创了有利条件,对我们化工系发展也有重要作用。
91年,国家学位委员会来我校检查评估化工学科硕士点,时老师虽已八旬高龄,仍认真审阅汇报材料,亲自参加检查评审会议。90年代后期,在时老师的直接指导下,申报成功了我校第一个博士后流动站,使我们系学科建设又上了一个层次。
时老师对青年教师的培养非常重视,多次找我谈此事,要求专业教师要教学和科研并重,为他们定科研方向,促进他们的科研成果发表论文。时老师经常说,看到他们发表的论文就很高兴。90年代,化工系的青年教师成长迅速,涌现出了优秀的青年学术带头人。
90年代中期,化工系进行了化学工程专业实践的建设。时老师非常重视,提出专业实验要与课堂教学和科研相结合的指导方向。专业实验建设使用之后,获得江苏省教学成果一等奖。
时老师多次在不同场所讲化学工程是应用学科。当吸附分离研究所研发的芳烃重整脱氯技术应用成功后,他非常高兴,83岁高龄还亲自到扬子石化公司参加由中国石化总公司主持的鉴定会,促进化工系与石化行业的科技合作。几年后还鼓励我说,你们这样搞科研的的路子是对的,要继续搞下去。
在我任化工系主任的九年间,更直接感受到时老师对我校化学工程学科建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领航作用。我校化学工程专业在建立不到20年的时间,就在全国高校中处于前几名的位次。
不忘初心 近九旬圆入党梦
时先生对官职、金钱和个人荣誉看得很轻,却又坚守着自己的人生追求。早在1956年初,时老就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之后在一系列政治运动中,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却没有动摇对党的信念和对事业的追求,时老师90岁入党不会再想什么好处,是真心想要入党。2000年12月的一天深夜,时老打电话给他的好友汪家鼎院士,动情地说:我快要90岁了,始终热爱党,能不能实现入党的心愿呢?我有幸成了时先生的入党介绍人,2001年2月16日,年近9旬的时先生实现了他多年追求的人生理想,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在入党仪式上,先生动情地说:“有生之年,能够实现入党的夙愿,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其实,我们每个人是否想过,在你的时代里,在你的社会里,你会抵抗些什么,坚持些什么?一个人所抵抗的以及所坚持的,汇成一个总体,就叫做“信仰”。但是信仰,依靠的不是隆重的大声宣告;信仰深藏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信仰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最寻常最微小的决定里。
2005年,时老师去世的那个月,我也正式退休了。我和时老师相处四十五年,见证了先生艰难前行,荣辱负重的过往,身为时先生精神这么一个重要传承的接棒人,我常常想,时先生就像是第一颗石头打下了桩,铺出的路,一路绵延到下一站——我们今天的所在。当我想念他时,我会再次捧起先生的著作,在那里,字字行行都有他的影子在。